文/艾朵儿

女儿的预产期是2月19日，我的计划是产前一个礼拜开始请假，所以一直上班。2月8日是星期天，我也不知是哪根神经绊动了，居然跑去了剪短了头发还洗了个澡，完全像是为住院做准备。但当时的确没想到女儿会这么等不及。下午，我还和老公一起美滋滋地逛了超市，顺便去称了下体重：140斤！体型比较壮观。

回家吃完晚饭，老公跑去玩电脑，我开始感觉有些不对劲儿，觉得肚子有些坠坠的，还有一点点儿疼，这种疼有点儿像来月经的感觉，但很轻微。我挪到老公身边，说肚子有点儿不舒服。老公认为是下午逛超市累的，让我躺着休息一会儿。

晚上11点多钟，疼痛的感觉越来越明显了，我有些紧张，推醒了已经呼呼大睡的老公。老公一下子坐起来，问需不需要现在去医院。我想起书上说，一般阵痛开始后初产妇起码要经过十几个小时才会生，再说现在去医院还不是干躺着，还没家里舒服呢，就没同意，让老公先睡，早上再去医院。

我也躺下睡了一会儿，但总也睡不实，一会儿醒一会儿睡，我干脆把买的关于生产的书拿出来，躺在床上加紧学习。书上说是不是要生了，主要是看阵痛，如果阵痛之间间隔达到五分钟以下，就马上要去医院了。

我找来小闹钟，开始计算阵痛的时间。一开始是15分钟，慢慢的10分钟，然后是8分钟，痛感也越来越强烈。其间，我感觉下腹胀得厉害，想便便的感觉，就跑到卫生间使劲便便去了。结果努力半天，便便没出来，倒是流了一点儿血，可能就是俗话说的见红。我没当回事，又跑到床上躺着看书。现在想起来，这是很危险的行为啊。

天色渐渐朦胧亮了，大概凌晨五点多钟的样子，我感到有一股热流涌了出来，吓一大跳，以为是出血了。爬起来一看，是无色的液体，把内裤都浸湿了，量不太多，感觉像尿裤子。我很镇定的换了裤子，推醒老公说，我好像是羊水破了，得去医院了。也许我的样子太严肃了，把老公吓得睡意全无，一骨碌爬起来就穿衣服。

我又说了一句让我颇为后悔的话：我打算自己生，体力是很重要的，所以你去给我下碗面吃吧。

老公在厨房丁丁当当地弄起来，吵醒了公婆。老人披着衣服起来了，听说是我已经发作了，而且还是昨晚就发作的，忍不住说，天啊，你们两个伢啊，昨天晚上怎么不说呢，要是把伢生在屋里可不得了哇！胆子也太大了！一边说，一边开始帮我们收拾住院要准备用的东西。

这时候，我的阵痛已经间隔得越来越近了，但还能忍受。因为鲜肉化冻来不及，老公下的是腊肉面条，我很努力地吃了一大碗。吃完后抹抹嘴，因为想着自己生要耗费很大的体力，就又揣了好几块巧克力在口袋里。

大约六点钟，老公和婆婆一左一右地搀着我下了楼，下楼没几步，剧烈的疼痛便突袭过来。我忍不住呻吟出声。老公连忙抱住我，焦急地问怎么啦怎么啦。我只顾着哎哟哎哟，没回答他。待这一阵过去后，我又往前走。好在离马路很近，不一会儿便拦了辆的士，向最近的医院驶去。

坐在车上时，阵痛已经非常强烈了，我一路上都忍不住轻轻地哼着。生产前的阵痛很奇妙，发作时痛得要死要活，停歇时就像什么事也没有一样。但这种“像什么事也没有一样”的时间越来越短，阵痛越来越长。

下车后，基本上是老公和婆婆把我架到妇产科的。因为时间还早，只有一个值班护士在，她头也不抬地问：围产证呢？老公连忙递过去。护士一看，说：还差10天才是预产期啊。又问：破水了吗？我愣住了，想了半天，说：流了些水出来，但量不是很多，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破水了。护士看了我一眼，在面前的纸上写下：羊水已破。然后又不慌不忙地问我们是要住六人间还是三人间，自己生还是剖腹产之类的话。还有一些杂七杂八，我正疼得厉害，也没注意。

此时，病区里很安静，我捧着剧烈疼痛的肚子，坐在冰冷的小方凳上，感觉真是难受急了，嘴里哼哼唧唧的，象只大肚子苍蝇。

快去做个B超吧。护士叫来的值班医院刷刷地开了张单子。婆婆赶紧地去交钱，老公就搀着我去B超室。

做B超的医生看了一会儿后，也是刷刷地开了张单子，我们拿着那张单子又挪回了妇产科。医生看了单子后，很简洁地说：去待产室！老公又扶着我来到了待产室。由于里面有其他孕妇，医院不允许家属进去，所以老公只能送到门口，花了10块钱买了双拖鞋，我换上鞋、抱着自带的卫生纸，跟着护士进去了。在护士的帮助下，我艰难地爬到床上躺下来。

阵痛一阵阵地涌来，我感觉间隔的时间一分钟都不到了。这时，一个40多岁的护士坐到桌子边，一边写着什么一边开始问：叫什么名字？多大了？是不是头胎？之前有没有怀过……。我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到和疼痛作斗争上去了，一张嘴就是忍不住的哎哟声，哪顾得上回答她。护士不耐烦了，提高了声音，我咬着牙憋出一句：我都快痛死了，围产手册上不都写着吗！

这下子，这个世界终于清静了。

我努力地想分散注意力，不去想那剧烈的疼痛，可是根本做不到。又一个护士过来问我是要顺产还是剖腹产，我咬着牙说顺产。不一会儿，一个女医生又过来了，很温和地说：我还是建议你剖了吧，你刚才的B超显示是侧后位，胎位不是很正，自己生也不是不可能，但难度很大，搞不好要出问题的。

这时，我几乎已经陷入一种疯狂的状态，抓住任何出现在我面前的东西不放，如床头柜啦、护士的手啦、医生的听诊器啦……还很丢人的大喊：哎哟，我不生了，我不生了！那个医生完全不为所动，还在继续问。我顶不住了，喊了一句：你们问我老公去吧！

说实话，当时我已经疼得没有办法了，感觉就像正在受着一种古代的酷刑：腰斩！以前以为生孩子是肚子痛，现在才深刻体会到是整个腰背部的疼痛，像是从腰部被劈成了两截一样。别说是要我剖腹，当时拿刀把我杀了我都愿意。真是不够坚强啊！

护士出去了，几分钟后转回来，说我老公同意剖了。事后问老公，他说他被护士说的什么脐带绕颈啊、宫内窒息啊什么的吓糊涂了，只要能平平安安就好了。

医生又问：早上你吃什么了？我呻吟着：六点钟吃了一碗面条。医生马上说：那还得等，吃东西后四个小时以后才能开刀。后悔啊！希望马上摆脱痛苦的愿望就这样破灭啦！

因为疼痛我一直晕晕乎乎的，不知过了多久，感觉下身像发大水一样，一大滩热乎乎的液体流了出来，把身上的秋裤、毛裤、外裤全浸得透湿。我想，这才是真正地破水。医生护士一拥而上，七手八脚地把我扒了个精光。奇怪，当时也没有任何羞耻或不好意思的感觉。

终于，一个小护士过来备皮了，我知道就要上手术台了。

几个人一起把我从床上抬到推车上。这时，我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之间有任何间隙了，就像海浪一样，一阵未退，一阵又起。而且，可怕的是肚子仿佛已经不受控制了，自己非常有力地收缩起来。肚子一收缩，我就不由自主地曲起身体。医生大喊：别用力，别用力，马上做手术啦！

从待产室出来，老公马上迎了上来。据他后来讲，我那时样子非常可怕，脸都扭曲了，还一路大喊大叫的。呵呵，真丢人啊！

我基本可以划入神智不清那一类型的了，当时只是感觉周边围了很多人，应该是得知消息赶来看望的亲友，但我完全想不起来看到过谁了，只觉得一个个人影晃来晃去的。要不是有巨大的疼痛在提醒我，那种模糊的感觉真的很像是在梦境中。

手术室不知在几楼，印象中坐了电梯。推进手术室后，几个医生已经等在那里了。

肚子又一阵收缩，我蜷起了身体。听见一个男医生在说：不要紧张，不要用力。我喃喃回了一句，不是我要用力，我控制不住。又听见一个声音说：我马上给你打麻药，药打了后你就不痛了。然后，我被要求侧过身体，将后背露了出来。可能因为阵痛太强烈的缘故，我根本没感觉到针刺进来，只是一会儿后又被放平了身体。

医生又说：待会儿我用针刺你的脚和腿，你如果感觉到痛就叫一声。

我没感到疼痛。

医生给我吸上氧气，叮嘱我放松，不要乱动。我知道马上要把我的孩子拿出来了。奇怪，当时一点激动的心情也没有，只是想着：没有疼痛的感觉真好哇。

手术过程中，我虽然一直闭着眼睛，但头脑很清醒，医生和护士之间的交谈我听得很清楚。他们表现得很轻松，聊着些其它事，对他们来说，这太司空见惯了。

感觉没多久，一声哇哇的哭声骤然响起。我知道，孩子出生了。一个声音说到：10点15分！这就是我的宝宝出生的时间。

之前，看到过很多文学作品的描写，都讲母亲多么的激动、多么的幸福、多么的欣慰。可是我没有这种感觉，只是听到孩子哭声的一刹那，一种暖烘烘的热流一下子涌遍了全身。我一下子彻底放松下来，感觉真舒服啊！

从这一刻起，我成功升级啦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