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gegeecho

我的预产期是2004年1月29日，准备初六住院。为防止提前破水，我这个年过得小心翼翼。1月24日初三晚上九点多，想着这两天已经有了点褐色分泌物，可能等不到初六就有可能生，我洗了个澡，让自己干干净净、清清爽爽。洗完澡后，好累，腰有些疼。我走到客厅，躺在沙发上看《走过幸福》。

两集连续剧看完时十一点半，腰部十分钟一次、间间断断、一抽一抽、隐隐的酸疼。慢悠悠地回到卧室跟老公说了我的感觉，告诉他可能宫缩了，并准备睡觉。谁知道腰间的疼痛越来越频繁，根本睡不着！十二点，老公帮我计算了一下时间：已经是五分钟疼一次了！

看来想在家里睡一宿积蓄力量是不可能了，我的主治大夫叮嘱过我：五分钟疼一次就要去医院。书上也这么说。老公果断地说：“走吧，上医院。”

我们起床拿洗漱用品和一些食品、药物以及前两天就准备好的待产包。十二点四十，老公下楼热车，我则把床铺好，并带上一本书。为了不打扰公婆休息，我俩一直都轻手轻脚，直到小姑出来看到我整装待发的样子我才告诉她要去医院了。小姑先不相信，好像我骗她似的，后来才有点小兴奋，说：“这就要生了？”叫我开指了给她个电话。

从家开车到协和花了十五分钟，1月25日初四凌晨一点我们到急诊。急诊大夫给我做了一下检查说我宫颈条件很好，可以办入院了。但原先预留的小单间没有，于是我们决定住外宾特需（外宾特需由三线医生接生，丈夫可以陪产）。

从特需挂号到护士把我推到八楼产科已经是凌晨两点了。高劲松大夫给我做了二十分钟的胎心监护和宫缩纪录，结果显示一切都好。她又给我做了一下检查，告诉我宫口已经开一指了。宫缩间隙，我回答大夫的问题并跟她聊东聊西，告诉她杨大夫一直是我的主治医生；而
且我在东方爱婴上了关于生产的课程。做这些的同时，老公为我办好了住院手续。

因为已经进入临产状态，高大夫建议我直接在小产房待产，并嘱咐我如果不疼可以走动走动，但也要睡觉积蓄力量。“你可能得白天生了”我自己也有充分的思想准备，跟她讲“十二点左右应该能开全吧。”

一位助产士和护士把一张床搬进小产房，我跟在她们后面东张西望。协和只有大、小两个产房，设备简单。那赫然放置的产床让我不禁想起“刑具”一词——呵呵，不知有多少产妇在这张床上历尽辛苦、诞育生命。想着这些，我还有些自嘲：挺神圣的一件事，怎么会想到“刑具”这种词呢？

在小产房安顿好，我去上厕所，又给小姑打了个电话，告诉她已经开一指了。小姑问我“疼吗？”“当然疼，但还能忍受”小姑最后说“受不了就剖吧。”那时是凌晨两点半。

老公给我拿来了病号服，我穿上太大拖拖沓沓的，又脱下来请他去换小一号的。等他回来的时候，我正在换卫生巾，因为见红了，我把小护垫换下，以免到时候弄得很狼狈。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在宫缩间隙。宫缩很奇怪，疼的时候让我头昏脑胀；不疼的时候，可以行动如常，完全不象临产的样子。我笑称这象“神经病”“一阵儿一阵儿的”。

深夜的小产房就剩下我和老公两个人了。他拿了本书穿着白大褂、带着无菌帽陪在床边。我的宫缩从三点开始越来越频繁，疼得也越来越厉害。后来连话也说不出来了，阵痛一来只能哼哼。

那种疼是一种憋涨的痛：肚子很涨、腰又酸又痛。每次宫缩一来，我就深吸一口气，然后按老师教的呼吸法，一下一下又吸又呼的。体内的那股气肆意横行，肚子和腰是重灾区。宫缩一过，一切的不适全部消失，人立刻就轻松了，几秒钟之前的疼也被我忘得干干净净。但一两分钟之后，疼痛再次袭来，我就一次次进入疼痛和轻松的循环之中。

阵痛间歇我跟老公约好“你听到我的呼吸急促，说明开始疼了，你就使劲揉我的背和腰；等我哼哼的声音小了，你就不用揉了，歇一下。”老公开始还一手拿着书一手给我按摩，但几次下来，宫缩越来越频繁，他必须两只拳头齐上阵，使劲按摩。别说看书了，双手能有一两分钟的歇息就不错了。

阵痛越来越频繁，疼起来的时候，我只能闭紧双眼，侧卧面对墙壁，双手紧握，自己一哼一哼的对抗疼痛。老公的拳头不到位时，我还伸出右手自己揉。就这样，不知疼了多少次，直到我有了想大便的感觉，哼也解决不了问题，开始“哈”了。

四点的时候，我想，如果这样疼到白天还得好几个小时呢，老公的手还不得累死？他在我背后使了一小时的力，应该很累了，我很心疼他。

上课的时候老师提到，想大便的时候，人会本能地向下使力，但要忍着。正因为要忍着，所以我觉得特别难受---那股力哟，胀得我苦不堪言。老公叫大夫去了，告诉她我想大便。助产士来了，让我脱裤子给她看一眼。我仰卧着，宫缩来了，又没大便的感觉了。助产士说“再等等吧，等一直想大便了，再来叫我。”-----奇怪，左侧卧的时候一直想的，怎么仰卧就不想了呢？可能是体位的关系。一会儿，老公想去厕所，因为要去我的病房，他不放心我又不敢去。阵痛间歇，我让老公快去，我这痛不知要延续多久呢，总不能让他一直憋着。老公临走前我让他找医生来，因为我一直想大便了。

老公走了没一会儿，高大夫来了。她问我“几分钟疼一次啦？”-----天哪，我疼得哪还能看表算时间呢？我虚弱地回答“一两分钟吧，绝对没有五分钟。”------其实那时候应该是几十秒一次了，因为单是脱裤子这点小事，我就花了两次间歇也没脱下来。最后是高大夫帮我褪下裤子，轻轻巧巧地在我底下用两个手指一撑，只听她说“真不错，开全了，可以上床了！”——天哪，我难以置信！一抬头看钟：四点半——曙光就在眼前了？！！！

阵痛间歇，我请助产士拉我起来，自己走到产床边，爬上去。助产士把我的裤子拉掉，让我两腿放在支架上，并嘱咐我，想大便了就可以使劲。手拉着扶手、憋足了气使劲。接着，就看见高大夫和她忙进忙出做各种准备工作了。高大夫说毕竟我是上了课的，开得这么好；还说自己正做着梦呢，梦见的尽是生孩子。我有一点点愧疚，大半夜的把人家叫起来接生。
宫缩来了，我一使劲，大便出来了——真不好意思。但大夫们见怪不怪根本没理会。一会儿老公来了，看见我上了产床，惊讶地说“我要晚来一会儿，你是不是就生了？”我也觉得快得不可思议，很搞笑。屁股上有大便，我让老公帮擦一下，大夫说不用擦，一会儿要消毒的。

第二次宫缩，我又用力，只听“扑”的一声，高大夫扭头一看“哟，羊水破了，我正准备给你人工破水呢。”

助产士简单地向我重申了用力要点：抓扶手，憋足气，使劲向下用力。气憋得越长越好，一次宫缩用三次力。

于是我深呼吸，拉扶手，使劲用力、用力，向下一次、两次的冲刺。憋气使劲的同时，助产士喊：还能憋吗？再憋长一点！其实，上了产床以后，已经不觉得很疼了。疼痛从我使劲用力中释放出来。我要做的，就是在宫缩来的时候，用力用力再用力。我感觉，体内的宝宝和我一起用力冲呀冲呀，往外冲……

“好了，头发已经能看见了，再有一次就差不多了。”高大夫向我通报进展。助产士让老公拿水给我喝，因为用力太久，口干舌燥。我自言自语“噢，还有头发呢？”“那当然了”我想起自己有个同事说她女儿出生时没头发，就说“还好，不是个秃子”。老公端水过来也跟我说“头发已经能看见了”我说“噢，这叫发露”，这时高大夫笑了。

谈笑间，阵痛又来了。我再一次深呼吸、憋气、使劲。5：03，一团温热的暖流从体内涌处。我知道，宝宝出来了！同时，体内一下子轻松起来，胀气、酸痛全部消失。大夫、助产士和老公三个人的头一下子都关注在一个地方。大夫说“出来了”。我等了一会儿，问“怎么还不哭呢？”大夫一边忙一边说“还没让他哭呢。”事后老公说大夫在给他吸痰，吸了三次之后，大夫拉住宝宝的腿让他头朝下，然后，我们都听见了宝宝很有弹性的哭声。

过了一会儿，助产士托起一个浑身粉白粉白的小人儿，用他的屁股对着我说“儿子”，我终于看见自己的宝宝了，一激动，只看见一只大大的脚。我眼光跟过去，只见那粉粉的身子和大大的脚丫子在不停的蹬呀蹬呀……

看见儿子，我平静极了：既不兴奋也不激动，也不象有些妈妈百感交集、热泪盈眶。我静静的看着他，好像上辈子已经认识这个小人儿、已经等了他好久了似的，我在心里说“儿子，你来了。”